《海坛海防博物馆》内，列展许多史料、实物，佐证了这块海防重地的往昔风云，艰辛经历，尤其“一里六提督”的记载，引起观众的关注。

平潭古称海坛，在清代，属福清县太平乡海坛里。自康熙至道光的百余年间，从海坛镇这弹丸之地，先后走出六位带兵的提督。提督分为陆路提督与水师提督，掌管区域达一至两省，数万方公里，甚至数十万方公里；官阶武职从一品，与总督、巡抚并称“封疆大使”。一般要获上司和朝廷的充分认可，才可担此要职，握有兵权。边陲海岛，接连出了六位提督，令人称奇。

蔡炳，渡船头村人，康熙年间任江南提督；黄有才，字君美，杨厝壑村人，乾隆年间任广东琼州提督；施国麟，右营村人，嘉庆年间任广东虎门提督；詹功显，字鹤峰，五福境人，道光甲辰年任浙江水陆提督；施得高，国麟之子，道光三十年任福建水师提督；陈应运，五福境人，道光年间任虎门水师提督。其中施得高、国麟父子双任提督。

当时潭城范围狹小，走出六位提督，与水师驻地、演兵操练等诸多军事活动的影响，显然有很大关系。考查历程，六位提督均自戍兵起始，在巡洋卫边，擒贼捕盗，缉毒禁烟中，机智勇敢，表现突出，从基层军官，一路升迁，历经把总、千总、守备、都司、游击、参战、副将、总兵的过程，几十年间，在闽、浙、粤沿海及台湾之间历练守边，抗击外敌，战功累累，逐渐成熟，终成为当时的高级军事人才，担任领兵要职。由于台湾防务由闽省兼管，他们也都先后驻守过台澎，甚至长期在台充当军事长官。

浙江水陆提督詹功显，一门三代为国戍边，出身水师世家；其父鼎园任温州镇总兵，祖父元官亦当过澎湖把总。第一次鸦片战爭中，在澎湖保卫战中，詹功显率兵抗击，击毙英军60名、俘虏170人，取得突出战果。在台驻守时间长达30年。他在浙江任内，大力整顿营伍，加强水师建设，亲自督兵巡查洋面，海防达到沿海各省的领先地位。闽浙总督刘韵珂在举荐奏疏中写道：“功显老成练达，历任水师四十余年；嘉庆年间蔡逆滋事，出洋攻剿，叠获夥犯。其办理营务，训练兵丁亦皆认真从事，不尚虚浮，堪胜提督之任。”为表彰其劳苦功高，其父被清廷诰敇晋封为“振威将军”、其母江氏为“一品夫人”。1857年（咸丰七年），虎门失守，两广总督叶名琛被俘，大批军民牺牲；陈应运调署广东水师提督，驻守虎门。他一上任，马上修复损毁船只和军事设施、巡查关口，每天与士兵同甘苦，在将士中宣扬爱国精神，落实战备。当英法联军妄图再次攻占虎门时、发现漫山遍野，大炮耀眼，刀枪林立，旌旗飘扬，阵容严整，防备森严后，不敢靠近，掉头住北溜走。1862年7月，因操劳过度，陈应运病逝南澳水师军营。当地流传许多他们成才的故事和传说。黄有才少贪玩好睹，听从舅父规劝，痛改前非，习文练武；投身水师后，屡立战功，终有所成，担任广东琼州提督。他们不但具备军事素养，指挥技能，文化基础，还要有坚强的意志，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

“难能可贵的是，在如此动荡的烽火岁月中，检索大量史料，竟无他们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记载，体现了他们勇于挡当，忠诚为国的表现。”2018年12月《海坛水师春秋彔》一书出版之际，编者不由感慨地在《前言》内写了这段话。1846年（道光二十六年），75岁的詹功显告老返乡，乐施好善，劝学育人，致力于平潭的教育事业，“倡捐兴文书院、膏火以振文风”。民国《平潭县志》（学校志）载：“1851年（咸丰元年），詹功显捐银三千两，扩建书院”。其不少后裔苦读成才，成为当地的精英。詹功显回乡七年后去世，众多后人继续为繁荣桑梓不懈工作，视家乡民生利益为已任；诸如文化教育、公共工程、公益善举等，后人都尽力而为，因此赢得乡人敬重，其事迹屡见于平潭有关史料。

康熙独具慧眼，看重平潭战略位置。复台前即重兵入驻海坛，复台后，又设立海坛水师，平潭不但成为东南沿海的军事重镇，还是戍守台澎的重要出兵点。班兵三年一换，其间海坛水师出兵70多批8万余人，占了福建出兵总数的1／9。史籍记载，时潭城港内战舰列布，岸上左中右三营二千四兵，声势很大。岛民深受影响，许多青年入伍从军，充当水师兵员，甚至数代人为国戍边。島民先人多自内陆辗转入岚，具有抗击外敌的光荣传统。岛民生活艰辛、习水性、耐辛劳;众多兵员中，不乏冒尖者，历练出一批突出人才，也属常理。

从海坛水师中，还先后走出十位总兵（武职正二品），据统计，副将（武职从二品）以下即达80多人，参将（武职正三品），都司、守备、千总、把总等基层军官，屡见史籍记载。1841年8月25日（道光二十一年七月初九），金门镇总兵江继芸（潭城右营人），奉命驰援厦门，战死在抗英战场上；27年之后，1868年11月25日（同治七年十月），其侄江国珍，台湾水师副将，亦在“樟脑战爭”中，牺牲在台湾安平的抗英岗位；前仆后继，赴死国难，叔侄捐躯。“六死三留一回头。”在平潭流传的这句俚语，说明戍台班兵的死亡率之高。戍台班兵战殁病亡，遗骸每被送归故里，以慰亡魂；历年累积，遂成巨葬。2021年1月，潭城附近基建，清理出戍台兵员遗骸4000余具，戍兵过台海常遇风暴海难而丧生，且大多遗骸被亲属领回安葬，尚未计在内，远不止4000之数，专家估测至少达万数以上。

“将军之岛，海军之乡。”史家对清代平潭海防盛况如是评说。在波澜壮阔的卫疆长卷中，海坛水师描绘了浓重一笔，体现了平潭人民的积极奉献。其间，有出类拔萃的提督，战死沙场的总兵、副将，忠于职守的基层军官，更有众多戍台无名先烈；让后人领略风云变幻清代海防的艰辛，更加珍惜今日的富国強兵，举足轻重。

注：输入“海坛海防博物馆”、“一里六提督”，可见有关照片。

作者系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研究员

2021.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