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父  亲

陈 有 芳

父亲以勤劳著称闾里，解放初，三次获评县劳摸;3张嵌入镜框的奖状，挂在大厅，一家人引以为荣。

家乡临海，父亲渔农兼作。白天耕田，入夜捕捞，常是连轴转，两头忙，走路带跑，十分辛劳。少时某日，我跟到沙埔，见父亲把田沙翻堆一边，又挑黄土垫底，再回填田沙，整成新田。父亲说，这样沙地不会漏水漏肥。为提升沙田质量，父亲流了许多汗水。一般农人难以担承的付出，使父亲的耕地获得好收成。“人不骗田，田不骗人”。父亲常说的这句话，体现了农人的勤劳本性，踏实风格。

盛夏季节，酷阳当空，海坛湾沙滩上特有的沙蚂（小蟹），会出洞聚集成群，将沙滩染成一片红色。讨小海的小鱼网，被父亲用来围捕沙蚂。父亲以3个竹签，将小鱼网固定滩沙上，网口立一支柱，家人来回跑动，将沙蚂驱赶入网内。每网可获几十斤沙蚂，接连几网，猎获不菲。有此优质肥料，父亲的农田每获丰收,秋收的地瓜，都长得特别大。

旧社会，父亲屡遭兵匪霸强欺凌。一次他拾到一筒海漂的气油，被县保安队缴去不说，人还被打伤。一家人经常担惊受怕。1941年农历二月初五，36架日机狂轰滥炸平潭县城，死伤百余人，当挑工进城的父亲，险遭炸死。解放后，1955年冬季某日，在牛山鱼场捕捞带鱼的父亲，突遭一架蒋机俯冲扫射，子弹击穿网具、船体，所幸渔民均未被击中。当晚返航，父亲大声述说遇险经过，我在睡梦中被惊醒。

父亲为人厚道，助人为乐。1943年5月，邻乡王大弟商船遭日寇抢掠焚烧，欠债被逼不过，找上门來。父亲将长期苦辛攒下准备建房的一笔钱，慷慨出借，为他应急。以后看他家境困难,不忍催讨,直至解放后，这笔钱就再也沒有返还。父亲说，王某遭日寇侵害，与他又沾亲带故，我们现在生活可以，这事就算了。父亲的大度，戚亲乡里，无不称赞。

大跃进时，我记得，父亲几次与生产队长发生争执。那时瞎指挥，要求花生、地瓜密植。父亲大声说，这样做是要绝收的。时我读小学，有次拿了一张报纸回家，指着小孩站稻穗上不下沉的照片，对父亲说某地亩产稻谷6000斤的报道。父亲说，这一亩地得舖几寸厚稻谷，那有这事！一针见血，揭穿胡夸。事实证明，父亲是正确的。三年大饥荒，更多的是人为因素。岛民以瓜菜藻度日，许多人得了水肿病。

父亲深受没文化之苦，他把子女都送去读书。他虽不识字，但明白许多事理，具有深厚人生底蕴，传统观念。闲时常对后辈述说，祖先从内陆辗转流落海岛的艰辛经历，先人抗倭、戍台、为国献身的事迹。并先后将我兄弟俩送入警营，重走先人戍边守疆之路。我与胞兄不负父亲厚望，服役期间，两人共被记功11次，其中二等功2次，2001年，我还获评省“五一奖章”。

1987年1月18日，82岁的父亲与世长辞。35个年头过去了，父亲的音容笑貌，长存脑际，勤劳朴实的品德，影响了我的一生。

作者系省作协会员、省杂文学会会员

2022.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