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



——献给建设政和茶山的人们



杨世玮
    一把山锄，一双带茧的双手，由你们的先祖传给你们的曾祖父，由你们的曾祖父传给你们的祖父，由你们的祖父传给你们的父亲。
    传了八百多年的岁月啊，传出了一个个闻名遐迩的茶叶专业户。
    八百多年的岁月啊。
    嶙峋的历史被他们锄得光润鲜亮，悠悠的岁月被他们锄得凝练刚强，灿烂的阳光被他们锄得汗珠一般流淌，又淤积成几千亩黄土上，春绿茶的山岗岗。
    八百多年的岁月啊。
    世人惊绝于他们的手艺，锄出的鸟儿振翮欲翔；锄出的政和白茶碧绿馨香；锄出的灵魂坚韧铿锵。
    但有一样使他们苦恼：
    这磨铁一般的山锄却怎么也锄不出透夜的围墙——这深山如风如雾如发如梦的夜的围墙啊！
    他们为自己的愚拙羞愧难当！
    天黑了，他们无奈地住在茶山旁的茅草房里，用长长的烟杆，用烟杆上的那一闪一闪的一星火花，锄自己的灵魂，锄无言的沉默。把深沟大壑锄上茶苗，把闪亮的眼眸锄成老眼昏花的浑黄……
    山锄在不断不断地转，传了八百多年的岁月。
    山锄和茧手终于传到了你们的手上。
    从荒山里锄出茶山的孩子绝不是孬种。看，山锄和茧手又被你们使唤得多么韵味悠长：
   白天，你们锄出杂草满山的山野。
   夜晚，你们锄厚厚的中外书本。
   没日没夜，你们锄了几多炎夏，几多寒冬啊，你们把自己也锄成了一尊尊沾满黄土味的山里人。
   你们锄出的政和白茶走进四海五湖，走进都市的市场，你们锄碎的几十册书籍，米粒儿一般储进了你们把荒山也能消化的胃囊。
   你们不但白天锄，夜也锄。
   你们开始做锄夜人，锄一个先辈没有锄穿的梦想。
   你们自己培植了一种新的茶种，茶叶的馨香在你们的屋檐下引来一枚太阳。
   黑夜被你们锄穿了一个窟窿，有戚戚惶惶黑夜的悲泣在风的喉咙里唱啊。
   你们在山前山后的荒山，整出平地，锄起一座一座制茶的工厂。于是，依靠茶叶，无数的太阳，把几千年浑沌不开的政和山村的夜照得透亮。
    天上的银河低下头来，啜饮这能返老还童的生命的乳浆。
    月亮偷偷爬上山梁，幽会她久久相恋又久久不能相会的太阳。
    于是，夜的墙垣纷纷倒塌，轰隆作响。
    于是，古老的政和被这乳汁般的茶叶工厂的光明喂得白白胖胖，青春焕发，喧喧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