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的竹缘
杨世玮
置身于武夷山脉的中国竹具工艺城——政和,放眼四望,只见蜿蜒山脉、田边地角、路旁沟畔,到处都有绿竹或婆娑或伟岸的身影;人在山寨中出没,竹的枝叶会抚摸面颊、撩拨衣襟,竹的躯干会与人擦身而过……竹,修长的身姿,安详的气度,象征着清高,清雅,宁折不弯,不与世俗同污,具有坚贞的个性。竹清高自许,不与世沉浮,秉赋了与生俱来的超脱更为我们所欣赏。竹四季青青,悠然意远,感觉生命的韧性和刚直,令人从容和坚毅。走在幽雅的竹林中,风幽竹淡,远离了尘嚣,心自宁静,空明,领悟竹的高节心虚,竹的高洁,正直的性格和婆娑秀颀的姿容,是竹告诉我们,竹之生命力的顽强,经霜复历冬的竹,万木已凋零,而竹风采依旧,让我们感受到竹的优雅与从容。竹生命力之顽强让人敬重,告诉我们不要虚掷生命。
在我国,竹子最早见于《禹贡》和《诗经》。竹是一种多年的禾本科植物。茎呈明显的节,叶可泡茶,清心火。节间中空,可用来制作乐器,《晋书?孟嘉传》就写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丝竹往往作为管弦乐器的代称。古代也常常用来书写文子以纪事,如成语“罄竹难书”。我国竹子面积分布很广,中原及南方大部分地区都有竹子,而且种类也很多。如毛竹、刚竹、慈竹、紫竹、斑竹、淡竹等。由于竹子四季常青,有直而有节,且中间多空,因此常常用来比况人的品德修养。《诗经》中的诗人不仅喜欢竹子,而且常常用以比德。南宋著名哲学家、教育家朱熹对其中的诗句也有独到的见解。如《卫风?竹竿》是以竹喻自己的品节,“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籊籊”,竹长而锐。关于这首诗,朱熹解释为:“卫女嫁于诸侯,思归宁而不可得,故作此诗,言思以竹竿钓于淇水,远而不可致也。”诗人喜欢竹子的有节,感慨自己远嫁他国,竹竿虽然长又尖,但是拿却不能拿它垂钓在淇水边,因为路途遥远难以回转,表达了诗人对祖国的思念之情。以竹竿起兴,暗喻着自己的品节如同竹子,无论贫贱富贵风霜雨雪,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祖国。又如《卫风?淇奥》直接将人比竹,予以赞美。“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这首诗是赞美卫武公“夙夜不怠,思闻训道”,有才德的著名篇子,它之所以著名,主要是诗歌以竹子来比喻人的品德,有节而高雅。朱熹在《诗经》解中说:“淇上多竹,汉世犹然。所谓淇院之竹是也。‘猗猗’,始生柔弱而美盛也。……治骨角者,既切以刀斧,而复磋以鑢锡。治玉石者,既琢以槌,凿而复磨以沙石,言其德之修饬有进而无已也。……卫人美武公之德,而以绿竹始生之美,盛兴起学问自修之进益也。大学传曰:‘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朱熹引用《大学》章句来解释《诗经》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并把它和治学修身联系起来,解释的是很到位的,其中虽有理学道统教训之过,但也颇为平稳敦厚,见出育人用心之良苦。
朱熹(1130~1200)字元晦,又字仲晦,号晦庵、晦翁,别号紫阳,晚年自称“茶仙”, 宋代徽州婺源人(今江西省婺源县),出生于南剑州尤溪(今福建省尤溪县)。南宋著名哲学家、教育家,绍兴十七年秋中举,次年春登进士,先后官居左迪功郎、武学博士、朝奉郎、朝散郎。终身讲学授道,著书立说,综罗百代,学尽天人。其哲学思想继承和发展了“二程”(程灏、程颐)关于理学关系的学说,集理学之大成,建立了一个完整的客观唯心主义的理学体系。并影响了我国整个封建社会后半期,以及近代朝鲜、日本及东南亚地区的思想文化。朱熹一生著作甚多,其收入《四库全书》者达41余部,留下了极为丰富的学术文化专著及诗词文赋,其“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的千古绝句,频频为后人传颂。
说起朱熹与竹之缘,还得从公元1123年说起,北宋朝廷给政和派来了一名县尉——朱熹之父朱松。他携带娇妻,连同父母和胞弟跋山涉水,一路风尘来到政和。于是,影响深远的朱子理学便与僻隘古朴的政和愉悦邂逅,且有了一段难分难解的桑梓之情。若说尤溪是朱子之诞生地,武夷、建阳是其学教与寓居地。那么,政和则是其孕育及薰陶之地,“孕于政和,生于尤溪”便是这一形容的最好写照。成年后的朱熹回政和扫墓时,多次同政和儒学前辈及云根书院学子讲诗谈文,论道说志。并在政和留下民间广为流传的诸如《朱熹与笋脯》、《朱熹与苦笋》、《朱熹与竹筒饭》、《朱熹与竹斗笠》、《朱熹与竹水筹》等关于朱熹与竹的各类传说,其中很大一部分故事将朱熹想象成“神的化身”。而朱熹在拥有神力之后,都能很好地帮助百姓解决困难,甚至充当起斩妖除魔的重任。他们不计个人得失,将民众的利益放在首位。由此可以看出闽北人通过神化名儒传达了对儒学推崇和敬重的深层心理;通过对知识分子德、才、仁、义、孝的传统美德的丰富想象,全面肯定和赞扬了知识使人修身养性的巨大作用,充分体现出闽北民众对知识的重视。通过刻意将朱熹的能力扩大化,表达了闽北民众对知识渊博之人的敬重和神化。
朱熹一生在福建崇安、武夷山区居住前后达40余年,死后葬于福建建阳,今建阳县黄坑乡后圹村有朱熹之墓。四周种着亭亭玉立的翠竹。他的一生其实与竹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 朱熹乐于武夷山水,并与武夷翠竹缘分深沉。他的一生有一大半是在竹乡武夷山度过的,“琴书四十年,几作山中客。”他隐居武夷山,著述立说。亲朋故友来访,则入山寻胜,赏竹赋诗,互相唱和,至今遗迹犹存。如“春雷殷岩际,幽草齐发生。我种南窗竹,戢戢已抽萌。坐获幽林赏,端居无俗情。”(《新竹》) “竹坞深深处,檀栾绕舍青。暑风成惨淡,寒月助清冷。客去空尘塌,诗来拓采棂。此君同一笑,午梦顿能醒。”(《次韵择之咏竹》) “移自溪商园,种此墙阴路。墙阴少人行。来岁障幽户。”(《丘子野表史郊园咏竹》) “新笋因君寄,康庐入梦中。日日来丹元余故宅,翠竹尚余风。犹嫌有兼味,不似一源攻。”(《公济因君次韵》) “修修江上林,白日暗风雨。下有万玉虬,三冬卧寒土。”(《和刘秀野新笋》) “南山春笋多,万里行枯腊。不落盘餐中,今知绿如篑。”(《笋脯》)“谁寄寒林新属笋,开奁喜见白差差。知君调我酸寒甚,不是封侯食肉姿。”(《次韵谢刘仲行惠笋二首》)等竹诗。在朱熹的笔墨纵横里,告诉我们要有竹的奋发向上、坚韧不拨、刚正不阿、虚心谦逊等精神品格。
南宋绍熙三年(1192年)朱熹在在建阳创建的一所著名的书院——竹林精舍,后曾改名为沧洲精舍、考亭书院。他在那里办学讲学,倡道东南,为儒家传统继往开来,建阳一时学者云集,盛极一时。朱熹在竹林精舍中遍种各类佳竹,其中不少品种是很名贵的。这些竹子姿态万千,各有妙趣。如粉箪竹,通身粉白,好似冰肌玉骨的婷婷少女;人面竹,在接近根部的竹干上重重叠叠地布满奇节,就像一张张人的面孔;佛肚竹的节间光滑凸出,犹如笑罗汉的便便大腹。还有质地坚韧的方竹,躯干高大的鸡爪竹,飘逸潇洒的凤尾竹,文雅娟秀的观音竹……它们各逞丰姿,而又和谐相处,或互抱成丛,或交织成廊,或夹成浓荫幽径……讲学之余,常与同道中人、门生学子或设茶宴于竹林泉边、亭榭溪畔,临水瀹茗挟诵,悠闲自得,清心寡欲,飘然欲仙,真是个“竹林泉边架石铫,九曲溪畔瀹茗饮”。“竹林精舍”名从何来?话说南宋庆元年间(1195-1200),发生了震惊朝野的“伪学之禁”。朱熹被打成“伪学之魁”,经历了禁道学——禁伪学——禁逆党的逐步升级的严重迫害。在此期间,朝中的邪恶势力韩侂胄一党甚至还发出了请斩朱熹的叫嚣。面对政治高压,朱熹仍与诸生讲学于建阳考亭,有人劝其闭馆遣返诸生,朱熹笑而不答。只是在局势极其险恶的情况下,曾到福州、闽东一带作短暂的避险,以至于在福州各县的地方志书中,出现了一批这一时期朱熹讲学过的书院,如长乐刘砥、刘砺兄弟所创的石门洞精舍、闽侯林浦村的濂江书院,以及永福(今永泰)林学蒙、林学履兄弟在石鼎峰之阳所建的龙门精舍等。而闽县的黄干,出于从恩师的安全和讲学的需要这两方面考虑,在这一时期则先后创建了两所“竹林精舍”。一所在长乐十一都青山下,此地为黄干入闽始祖黄膺之孙黄宾侨居之地。一所在福州东门外浦下村(今福州城东浦下),此地是黄干出生地。这里靠近晋安河,门前河边为黄干祖父南仲种植的六月麻竹。庆元二年(1196年),朱熹避难于此,见门前麻竹高耸,大有建阳考亭茂林修竹之景致,于是提笔为之书额为“竹林精舍”四字。如今,此珍贵的朱熹手迹仍珍藏在《黄文肃公世家宗谱》中,而即使在“竹林精舍”的“发祥地”建阳也早已不存。绍熙年间,朱熹在建阳建成竹林精舍时,还曾满怀希望地说:“他时归里,便可请直卿挂牌秉拂也。”
在“竹林精舍”四周竹林这方净土的幽静里,竹枝杆挺拔,亭亭玉立的丰姿,让人多了一份执著与信守。在此清新的气息迎面拂来,一种博大的胸襟,深刻了内涵。竹淡薄的神韵点染了心境。透过阳光的照临,临此境界,诗意荡漾于胸怀。让你心态平和。漫步竹林下,风声和着绿叶轻轻的弹奏着美丽的音律,舒缓柔美。春夏秋冬,每一片绿叶都是一个个性。品味意境深邃里一种坚毅向上的风格。在炎炎烈日下,我们乘袭他那无私的浓浓的荫凉,或听风吹竹叶幽响不绝,在细雨如烟里,如果是大雨淋漓过后,更是洗濯的郁郁青青,让人赏心悦目。竹无疑成为人与自然浑然一体的最佳代表,而竹林无疑成为人们寻找与自然天成的心灵去处。微风习习,竹影绰绰……不知从何处传来优雅的丝竹音乐,仿佛是一篇绝妙的散文,向我们诠释着朱熹的一种内心的情怀、一段历史与一种渊源流传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