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金山

小时候，常跟父亲上山挖百合。

记得父亲带我上山挖百合都是在炎炎夏日—农历五月期间。野生百合长在荒山野岭中，长在荆棘丛里。远远看见一棵百合开着纯白色的花在艳阳下迎风招展，煞是好看。我们推开路边的枝叶，踩着萋萋荒草，赶近一看，百合的枝茎亭亭玉立，茎上托着一朵或数朵白色花瓣，沾满了晶莹的露珠，花须伸长于花外，宛如蝴蝶的触须一般，翩翩起舞，在微风中摇曳着，散发着淡淡清香。

百合长在荆棘丛中，父亲挥刀砍开一条血路，用山锄挖开土石，还有树根，像蒜头一样的百合根茎就挖出来了。百合的鳞茎由许多白色的鳞片紧抱一起，状如白莲，清纯高雅。

头顶的艳阳火辣辣地照下来，父亲已经汗湿粗衫了。虽然挖了大半天，却只挖了小半袋。口渴的不得了，虽然有带来一竹筒的茶水，早就喝光了。肚子咕咕叫，父亲说吃点心吧。父亲带我走到一棵大树荫凉下，坐在树头边的石头上，就着山泉水，一口一口地吃着粽子（刚好去时逢端午节后，平时带菜煎饼）。下午继续挖，直到夕阳西下，才挖够了。父子俩扛着一布袋百合根茎下山，拖着疲软的双腿回家。

挖回来的百合根茎，要洗净，砍碎，磨浆，过滤，沉淀，切片，晒干这几个工序，这跟榨薯粉一样。为了多出浆，多磨几次，直到根块渣干瘪为止。第二天沉淀以后，倒掉上面的水，再刮去上层黑浆，下面全是白白的淀粉，用铲子挖出来，切成薄片，晒干即成百合粉，跟薯粉一样，很难辨认。百合粉性凉、清热、养颜、滋阴、润燥，还有健脾开胃，清心宁神，润肺止咳，延年益寿之功效。夏天，取少许百合粉，冷水化开，加开水、白糖或蜂蜜搅拌成糊状，稍凉后即可品尝，甘甜爽口，醇厚清香，是城里人喜欢的降火佳品。家里人都舍不得吃。父亲把百合粉打成一包一包送到城里去卖，因为父亲做的百合粉纯白，细嫩，优质，一斤可卖好几块钱（现在一斤几十元还买不到），很快就卖光了。

百合花无论养在雍荣华贵的庭园里或是贫瘠浅薄的山野中，凭着一根瘦弱的茎杆，任风吹雨打乃傲然挺立。它以其清秀脱俗的外表，纯洁无瑕的颜色而被人们所追捧。纯白的花瓣，柔美的花冠，坚强的茎杆，让人联想到纯洁、高雅、时尚、神圣，勇敢、坚强。父亲在福州协和大学读书时就参加了学生运动，后来参加地下革命工作，赴汤蹈火，勇于付出，为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了应有的贡献。解放之后，父亲投身教育事业（在罗源一中任教），为培育祖国的花朵奉献一生精力。父亲这种甘于清贫、热心奉献的性格不正是一颗亭亭玉立的百合花吗！

写到这里让我想起宋朝诗人陈岩的一首诗《香林峰》作为野生百合的结尾：

几许山花照夕阳，不栽不植自芬芳。

林梢一点风微起，吹作人间百合香。

父亲就是一棵生长在山野的纯洁、高雅、勇敢、神圣的百合花，无私地为人间散发阵阵百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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