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腊
杨世玮
记忆中的童年，充满四壁如洗的清贫和苦涩，但不妨碍我爬树偷桑葚养蚕、趴地偷西瓜，也不妨碍我在种满紫云英的地里打滚，被主家抓住扣了小书包等大人去取；抱一个木桶当救生圈，在浅水里嘻闹，傍晚拖一身黄泥巴回家换大人一顿笋子肉。不管当时心情如何，如今想起却是忍俊不禁。最让我难忘的是一次和郑学春等小伙伴们去熏老鼠的行动，惊险刺激，也是我第一次吃到了传说中的老鼠肉，至今唇齿余香。
每当金秋之后，冬季到来之前，正是粮丰而鼠肥之时，也是农闲季节，当地群众便开始大量捕捉田鼠、山鼠，加工老鼠干。既保粮，又食鼠，还可增加 经济收入，一举三得。
秋收后的一天，田净场清，是熏老鼠的好时机。我们先抱来稻杆点火把田坎的干枯野草烧光，鼠洞就暴露无遗了。看到空洞洞的洞口，我们就兴奋，揣想老鼠大约却在里面战栗了。因为外面小儿尖叫、家狗欢吠。我们摸索出了判断有无老鼠的良法，就是跟看鳝鱼洞一样，看是不是洞口湿润、光滑，是的话，就再看附近有否老鼠屎，有的话，就放心熏，一熏准着。熏前还有项重要工作要做，就是细心察看到底有几个出洞。老鼠性狡，比狡兔有过之而无不及。把几个出洞口堵了，就可以在进洞口点火了。柴草，早有趁热闹的跟屁小儿准备就绪。有好事的小儿为了效果更好，从家里早取来了干朝天红辣椒，掺在柴草里烧，风助火势，呜呜咽咽。为了让辣烟尽量地溉进去，早有小帮闲执着蒲扇狠扇，象太上老君下界的炼丹童子。有时风儿突然变向，掺了辣子的浓烟把熏鼠小英雄们反熏得鸟兽散。这时，老鼠往往会趁乱逃之夭夭。把老鼠熏出洞，群小和助阵的大小家狗群起而攻之时，场面最为壮观。可怜的老鼠早被熏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西南北中了，恶狗恶童狠猛如狼，片刻间不是命丧棍底，就是命丧狗嘴。有时，家狗无辜，被少年无情棒打得遍地找牙，呜咽悲鸣，夹着尾巴远遁了。有次熏老鼠我们居然还熏出了一只黄皮子，就是最好和农人抢鸡吃的黄鼠狼。算是最大的战果，很值得一夸。
而家乡的中青年捕鼠方法更简便，多数使用“竹筒捕鼠器”。每当傍晚，人们背着捕鼠器，以稻谷或大米作诱饵，在田坎、山边寻找鼠路，凡遇鼠路要道或老鼠洞口，便放上捕鼠器，待翌日清早去收回。捕获率一般在3/10左右，如遇下霜天气，捕获率高达5/10以上。
回到家，人们把捕获的老鼠或架于锅内热水蒸，或放入炽热柴灰里焙，只要火候掌握得当，便可把鼠毛拔得一干二净。其次是剥皮，剔除头、尾、肢端和剖腹去其肠肚（留心肝），，用水洗干净。最后入锅用谷壳或米糠熏烤。出锅后的鼠肉干色泽红亮，泛着诱人的油光，无异味且香气郁郁，令人垂涎。由于当地群众普遍爱吃老鼠干，因此历来就有“老鼠干猪肉价”之说。冬季来到，人们几乎都把吃老鼠干作为一种享受。烹饪方法多数是配以冬笋丝、萝卜丝、辣椒干、大蒜丝一同热炒，冲下红酒，放入些许味精等调料，香中有辣，辣中带甜，香气扑鼻，味道之美，比任何肉类更甚，尤其是爱喝酒的人，更把它视为下酒小酌的美味佳肴，细细品之，美不胜收，且对人体有滋补暖身之效，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品。
老鼠腊，自古以来就是政和农家的一道地道美食，始于何时、何人，今未发现文字记载，无法定论。在过去缺吃少穿的艰苦年代，更是一道上酒的好菜。而今，成为当地一种珍奇。秋冬时节，你若到东平赶集，有运气兴许会遇到上好的“老鼠腊”，平时很难见其芳踪。老鼠干确实好吃，只是味道很难形容，如果类比一下，我看比火腿肉或牛肉干更有嚼头。不但美味可口，而且含蛋白质高，营养丰富。尤有补肾之功，对尿频或小孩尿床症具有显著疗效，故有一定的药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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