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与琉球往来史话
  作者:陈有芳  浏览:11333  发布时间:2016/2/6


琉球原是中国的藩属国。在明清两朝的500多年间,福建海路成为两地交往的必经之途,福州更是使船互往的重要启航港。史迹斑斑,抚今追昔,不由令人沉思。

琉球群岛位于台湾东北,由36个岛屿组成。碧水蓝天,风光旖旎,位置重要。岛上出土过大量宋代青花瓷。中琉友好关系,最早可上溯至隋大业元年(公元605年)。《隋书》中,称琉球为“流求”,《元史》里则写为“瑠求”。双方的交往,至明清有了很大发展。

明太祖朱元璋建立新朝后,为发展与周边国家的睦邻关系,于洪武五年(1372)派杨载持诏谕琉球;同年12月,中山王察度遣弟泰期奉表入贡,从此掀开了明清两朝中琉两国的藩属关系史。

12世纪初,琉球群岛上虽然出现了中山、山南、山北三个小王国,但他们都向中国明朝进贡,国王分别受明朝册封。后来,形成统一的琉球王国,仍向中国封建统治者朝贡,一直延续至清光绪五年(1879)。

琉球国王辞世、新王请封,明、清皇帝都要遣使祭奠册封。史书记载,明清两代,对琉球国的册封活动共有25次,遣使43名;琉球使臣也不断前来谢封进贡。在明朝的276年统治中,就向琉球遣使18次,而琉球入明谢封朝贡达等达300多次,是同期与中国相往来的任何一国都无可比拟的。伴随朝贡的商贸文化交流,篷勃发展,特别是清代中叶以后。

在上述册封活动中,福建承担了主要任务,甚至册封的正副使都由闽人充任。《福建文史》(2010年1期�周瑞光)“陈九苞出使琉球始末”一文载,清道光十八年(1838)五月,琉球国王尚灏新丧,清廷以林鸿年(福州人、状元、赐一品朝服)为正使,陈九苞(福鼎人、敕封五品宣诏官)为副使,率领随从人员,从闽江口启锭扬帆,前往琉球致祭;又举行隆重仪式,册封世子尚育袭位,并赐御书“弼服海隅”金匾一块,悬于国门。使团在琉球逗留160天,一概谢绝国王和岛国人士的馈赠,还捐出朝廷补贴使团的费用240万贯,作为当地民众的解困经费,此举赢得琉球举国上下的感激,留下佳话。使船利用季风往返,春夏扬帆,秋冬回闽,故一般都要历经数月。闽人担任册封正使的尚有齐鲲( 嘉庆十三年�1808)、赵新(同治四年�1865),副使谢杰(万历三年�1575)等。

按明清规定,除官方指定的职司员役外,册封使还可选带的随从人员,包括文人、高僧、道士、医生、天文生、书画家、琴师等各方面的专家和能工巧匠。上述齐鲲率领随从就多达500多人。册封使团实际上是一个庞大的闽人文化代表团。在完成册封仪典后,尚有足够的时间,在当地开展交流活动。闽人因此成为中琉友好交流的使者,其范围遍及文化、艺术、医学以及手工业生产等各方面。林鸿年在琉球的题字刻石,至今仍可见到,成为古迹。中国的治国理念、典章制度、传统伦理、社会习俗和戏剧、纺织印染、园林建筑风格等等,在频繁交往中,逐渐融入琉球社会。

洪武二十五年(1392),朱元璋特赐“闽人善舟者36姓”移居琉球,“担任航海任务,以便贡使往来。”查阅史料,移居活动其实一直延续到明万历年间,时间跨度长达百余年。“36姓”可能是个虚数。《福建史志》(1997年版)“明清时期琉球的闽人姓氏源流”(郑国珍)一文指出:“…如长乐的郑义才是洪武年间奉旨迁琉球,成为琉球的郑姓始祖;长乐的梁嵩则在永乐年间奉旨迁琉球,成为琉球的梁姓始祖。”迁琉的多为福州滨海一带人氏。明万历年间,尚有漳州龙湲滨海一带人氏奉旨移居琉球的。至今还常可读到其后裔返回祖地寻根的报道。这些移民定居在那霸附近的久米村。数百年间,几经兴衰,现有2万后裔。《那霸市史》和《久米村系家谱》等史料显示,“36姓”及其后裔,在航海、造船、外交、翻译、文书、对华商贸等方面,都做出了卓越贡献;有的还充任王府要职,三司官辈出。闽人移民活动促进了琉球社会的发展。

位于福州市内南公园斜对面的柔园驿,是明清两代用于接待琉球国使者的场所。明代时官方称为“进贡厂柔园驿”,民间称为“琉球馆”。始建于明成化八年(1472),重建于清康熙六年(1667),嘉庆、同治两朝曾大修过。当时有63间房舍,可见规模不小。几百年间,这里住过多少谢恩使、庆贺使、进香使,又有几多商人和留学生在此逗留,现在已难以考究了。1992年,此馆修缮辟为“福州对外友好关系史馆”,馆内列有不少福州与琉球往来的史迹展品。馆内后天井还收藏数十方琉球人的墓碑。“明清福州琉球馆考”《福建师大学报》(2002年4期�李莉)一文,对此作了专题研究。

《中山沿革史》载,洪武二十五年,中山王察度首次派从子日孜每、阔八马等3人,到南京国子监学习。史料显示,至清同治八年(1869),琉球派遣官费生24批共81人到中国学习。自费生人数更是数倍于官费生。由于福州是册封琉球的始发地,又是与琉球通商的唯一口岸,所以自费生都先在柔园驿(琉球馆)延师受业,读书习礼。他们与官费生不同,除儒学之外,还涉及天文、地理、医学、音乐、绘画以及农业、手工业等科技和实用知识。其中学有所长,表现突出的如金鏘、魏士哲等,还被誉为“福州先生”的美称。再如程顺,以自费生身份,拜在福州鸿儒陈元辅、竺天植门下,潜心钻研儒家思想达4年之久;返回后,他以传播儒学和德性著称于琉球,成为当地名人。儒学至今在琉球仍具深厚影响。在儒学的影响下,琉球社会安定,教育发达,与中国的贸易日益发展。

琉球号称“万国津梁”。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向以东北亚和东南亚的贸易中转站著称。但是正是通过中琉的友好往来,才改变琉球“缚竹为伐,不驾舟楫”的落后局面,使造船业和航海商贸有了长足发展。《中山传信录》(徐葆光)指出:“贡船,式略如福州乌船,船掖施橹,左右各二,船长八丈余,宽二丈五、六尺…”揭示了琉球造船术引自福州。以朝贡为主要形式的贸易活动,开展得十分活跃。两地互通有无,平等交易。甚至新的作物品种,也被率先引进琉球。《炎黄纵横》(2005年12期�陈文章等)“番薯趣话”一稿载,万历三十三年(1605),琉球野国村村长将番薯从福建移植回乡,在抗灾救荒中拯救了许多人命。从此,番薯被琉球人誉为“救命金丹”。国王还下令筑立高台,供奉村长塑像,每年前往祭拜者络绎不绝。番薯引进福建不久,在当地尚未全面推广之际,即被传入琉球,使岛国受益,可见两地农商往来的热络程度。

双方交往期间,有大批琉球人来华,其中亡故的578人,均被就地安葬福州各处。福州长安山的琉球墓园,清代为安葬琉球来华亡故人员的墓区。1981年,那霸市的琉球人后裔提供相关资料,请求寻找祖先墓葬,经福建师大历史系人员查勘,共寻得十余座。1986年建造“琉球墓园”,汉文墓碑,载有姓名、国藉、职务、住址、生卒年月及墓地尺寸等,占地3120平方米;连同他处移来的墓葬,将“琉球墓园”划入保护区。此后,琉球每年均有社会团体和后裔前来拜谒,怀念先人。资料表明,福州的白泉庵、高盖山、福建建筑学校、上渡塔仔村和连江县镇海等多处,也都发现有琉球墓葬。

上世纪60年代初,笔者在边防岗位时,发现辖区平潭县(福州郊区岛县)猫头墘山上有20余座琉球墓,三合土筑墓,双层排列。据《平潭县志》(2000年10月版)“琉球驸马墓”一节载,清嘉庆十二年(1807)九月二十三日,琉球国接贡船由那霸开航,十月二十七日,在海坛岛和尚礁触礁,遇难者为那霸大夫等60余人,仅拾漂尸20余具葬于此。墓碑刻有姓名、国籍等,现仅存3块墓碑;其中一块上刻:“琉球国久茂丸川五里阿波连筑登之寿墓”。因讹传琉球国驸马同时遇难,故俗称为“琉球驸马墓”。查有关史料,本次遇难者均为那霸久米村(下库里)人。该村《久米氏家谱》68页载:“……叨蒙皇上怜其淹死,尝银五百两,接封正议大夫蔡邦锦交领回下库里,每份赠银七两三分六厘五毫。”据此推算,溺亡者至少67人。《久米氏家谱》还记载,接贡船由主船和护贡船组成。当时遇难的估计是护贡船。琉球使船出事,不仅本次,多见报道。“行船走马三分命”。过去没有气象预报,波涛汹涌,频繁往来,海难也就在所难免了,但在今天看来,这显然又是中琉两国交好的历史见证。1988年6月,琉球墓被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明史》还记载,明季长期为害我国沿海的惨烈倭患,使中琉交往受到严重干扰。洪武20多年间,琉球入华朝贡24次,宣德前后18年亦有20多次,此后的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年间,来贡渐减;嘉靖朝45年中仅有20次。中琉两国共同抗倭,合击倭寇,屡有记载,事迹感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一股倭寇在闽浙劫掠后,窜入琉球;中山王世子尚元遣兵邀击,尽数全歼,并送还被俘的中国百姓。琉球还尽力救援逃避、漂流的中国沿海难民,将获悉的倭寇动向情报告知。其间,福州又成为两国抗倭斗争活动的中转站。

在500多年的交往中,福州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在明清对外交往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福州以“海纳百川”的博大胸怀,接纳了琉球,帮助了琉球。与琉球始终保持着十分友善的密切关糸。中国先进的政治、经济、文化,正是通过福州这个重要窗口,影响着琉球生活的方方面面。长期以来,日本对琉球的挟武而威与中国的依文而仁,形成鲜明对照。中国对琉球的优待,琉球人民感念至深。在共同抗击倭寇中,更是结下了深厚战斗友谊。

琉球国多次遭日本入侵,直至被占。早在1609年,日本萨摩藩诸侯岛津氏就以武力侵犯过琉球。1872年,日本明治政府强行废琉球国为琉球藩。1879年又吞并琉球藩,设冲绳县。北部诸岛则划入鹿儿岛县。琉球灭国后,许多人流亡中国,其中不少就居住在福州琉球馆附近。1945年二战结束,美国占领了这个战略要地。日本战败投降,琉球本己脱离日本回归自主。1971年中美建交前夕,由于担心其军事基地无处立足,美国逐将琉球的行政管理权(并非主权)交给日本。

琉球王国一直是中国明清两朝直属的独立王国。其国民多是闽、浙、台沿海的居民,与祖国大陆不仅血脉相连,语言、文字皆为汉语,典章、制度也与大陆王朝完全一致。福州的许多习俗,至今仍可在琉球寻见。1971年,因无力推翻美国的决定,数万琉球人集聚中心广场号哭,发誓要赶走日本侵略者。几十年来,他们从未停止过争取独立的斗争,世界各地也大力支持“琉球复国的运动。”2006年3月,琉球全民公投,75%民众投票要求独立,恢复与中国的自由往来;25%日裔移民,虽不要求独立,却也赞成自治。“琉球独立恐慌症”也始终笼罩着日本,故对琉球开发滞后,致使琉球成为日本经济发展最为落后的地区。

前不久,《环球时报》(汪幸福)报道,二战行将结束之际,罗斯福曾二次欲将琉球交中国管辖,由于蔣介石犹疑不决,致使这一良机错失。近年来,在钓鱼岛问题上,日本强词夺理,花样翻新;其“理由”之一是,钓鱼岛属冲绳县辖管。我国军方人士罗援曾严词驳斥:“日本战后版图不包括琉球,这是战后安排,日本不服不行。”《波茨坦公告》明确表明,琉球根本不属日本领土,更遑论钓鱼岛。由于美国扶植日本,美日互相利用,遏制中华崛起,致使问题复杂化了。

上世纪80年代初,福州与那霸己结成友好城市。今日回顾福州与琉球的交往史,彰显了中琉两国悠久的友好关系。在记取历史深刻教训的同时,更应警惕日本延续不断的扩张野心,尤其要落实确切措施,以应对事态的发展。


注:百度输入“琉球馆”、“琉球墓园”可见有关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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