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家乡附近,有一大草埔,方圆数里。农闲时,全村集中牧牛,每户轮值一日。遇上寒暑假,我就帮着家人放牧。几十头牛聚集一起,常有两牛角斗。看得多了,也就发现,相斗中,牛尾总被紧夹腚下。以后,我发现在一些报刊上的斗牛图中,牛尾却屡被画成向上扬起;看着就觉得别扭,作者显然缺乏农村生活实践,凭空想象而误画了。也曾读到纠正这类画误的文稿,但我还是会不时看到牛尾上扬的误画出现。
误画现象,甚至发生在名家的画中。近读齐白石两次纠正张大千画误的故事,不由感触良深。
1934年,张大千画了一幅《绿柳呜蝉图》,一只大蝉俯趴柳枝上,蝉头向下,作欲飞状。齐白石见了这幅画便说:“大千此画谬矣,蝉趴柳枝上,其头永远朝上,绝对不能朝下。”张大千得知后,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却不服气。1939年,张大千到四川青城山写生。时值盛夏,住处附近,蝉声大作,此起彼伏。想起齐白石的说法,张大千来到屋外,仔细观察;只见大树上密密麻麻爬滿了蝉,果然个个蝉头向上,张大千不禁大为感佩。
1945年抗战胜利后,徐悲鸿夫妇在家中设宴,专门招待齐白石与张大千。饭后,徐悲鸿提议,请齐、张二人合绘一幅作品,但要“反串”,即请齐白石画张大千擅长的荷花,而张大千则画齐白石拿手的虾,共同组成一幅画。齐白石乘兴挥毫,用黑墨画了三片荷叶,以赭红画了两朶荷花;张大千接着补绘上几只小虾,在荷叶下的水中嘻戏,动静结合,组成了完整的画面。突然,齐白石把张大千拉到一边,悄俏说道:“大千先生,虾身只有六节哟!”张大千一听,有些疑惑,就在画面上又添了些水草与水纹,把节数不准确的虾身庶盖了过去。张大千回到旅舍后,马上派人买了一大篓河虾,认真察看后发现,虾不论大小,其身通通只有六节。此后,张大千更佩服齐白石的绘画功力了。
齐白石与张大千,都是现代著名的大画家,但在讲求实践感知上,齐白石显然要技高一筹;而张大千虚心领教,纠正谬误,也是值得赞道的。看来,画画也应实事求是,丝毫马胡不得。齐白石之能成为画坛巨匠、世界文化名人,与他出身社会低层、自小养成求真求知的精神是分不开的。
做事如作画,实践出真知。凡事都要讲究认真、准确,才会经得起推敲和时间的考验。